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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去的8月,王晓珂发了一条视频,纪念自己和冯老师相识正好十年。她视频中提到的冯老师就是作家冯唐,而她成为他的经纪人也已8年有余。
8月底,晓珂回到北京待了数日,她比去年见到的时候整个人变的“紧”了一些,这跟她工作压力变大不无关系。自从2022年跟随冯唐创业成为合伙人,她把家从北京搬到了上海,并且开始身兼数职,除了一直以来的经纪人的工作,还负责产品的市场推广,今年上半年她开始负责的新项目“成事好物”。她说话语速也更快了,眼睛有些微微浮肿,像是没有休息好。不过这并不妨碍一个外向的E人,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分享一上午。
今年36岁的王晓珂出生在山东一个三线城市的双职工家庭,大学考入青岛一个二本学校,直到22岁考上外交学院的研究生才第一次离开山东。她评价自己“极为普通”。
可以说,人生前20年,她都交代给了这个传统的北方讲究“克己复礼”的小城。但与此同时,我又能感受到她身上自带的一种野生的生命力。这也许体现在她在每每面对环境带来的“冒犯”,她总会以自己的方式奋力抵抗。
两次以高分的笔试成绩考公又“如愿”没能被录取,硕士毕业之后放弃了进入央企的机会,坚决要进入时尚行业,和在一起七年准备结婚的男朋友果决分手,这些选择无疑不是跟父母的意愿在唱反调。疫情期间,她不顾家里人反对坚持在右肋下纹上了纹身-“向死而生”。
前段时间,出生在山东淄博的脱口秀演员唐香玉吐槽自己从小在家族成长的经历在网上火了,她将现实的经历,遇到的所有不公和心酸都编成玩笑讲出来,晓珂看到第一时间把视频转到了家族群里,评论说这段子太真实,一点都不好笑。
从青春期开始,她对父亲提出的很多想法都表现出了对抗,这也让她一度和父亲的关系极度紧张。但另一个侧面来看,这也让她在当时的环境之下捍卫了“成为自己”的边界。
2012年,位于北京CBD的时尚大厦,是晓珂在北京开启新的起点的地方。在此之前,她先去了一家网站的时尚频道实习,带她实习的老师盖棺定论认为她完全不适合这个圈子。“当时真的是又土又普通” 她如今回顾起12年前的自己,这样认为。而与其说这位“土穷女孩”后来被《时尚COSMO》影响和塑造,不如说她们是互相遇到。作为一本女性刊物,《时尚COSMO》倡导女性既要有魅力、也要大胆勇敢,在现在看来,有点像是“大女主”精神的发源地。应该说晓珂的底层气质跟这本刊物的内核是一体的。
杂志每个月只发行一期,版面资源很有限,每期的封面在当时成为品牌涌入和争抢的营销阵地。晓珂在那工作的期间,赶上了时尚刊物黄金年代的末尾。她说最黄金的发展期会有读者直接打电话到编辑部来纠正杂志上的错别字,后来这样的电话越来越少。作为杂志的编辑,晓珂在那工作的四年间有丰厚的获得感,也有面对纸媒衰落无法挽回的失落。
成为冯唐的经纪人,这是晓珂身上无法忽视的标签。
2014年8月,她作为专题编辑通过邮件联系到冯唐,希望约六期关于两性关系话题的稿件。隔了一天,冯唐回了邮件痛快地答应了约稿请求,就这样,她成为了冯唐的责编。印象里,冯唐是让编辑最省心的作者,因为不需要催稿,答应好的“死线”他一定会在那个时间前交稿。双方从原本约定的六期稿件开始一直合作了两年。这也为两个人之后的合作奠定了基础。
离开时尚集团之后晓珂有两年的时间基本上处于悬浮的状态,工作不稳定,跟相处多年的男朋友分开。那段经历成为了她一度不愿提起的非常痛的伤口。“现在看当时还是在用蛮力和本能去寻求突破。”
而人生的转折有时候来的猝不及防。2016年,冯唐的助理离职,有了此前合作的基础,他找到晓珂,问她愿不愿意帮忙处理他的商务事情,晓珂欣然应了下来。成为冯唐经纪人的第二年,她就赚到了人生第一个一百万,超过了她此前所有工作赚到的总和。2022年,冯唐创业,成立“成事不二堂”,晓珂和几位此前一起跟随他的人成为了公司的合伙人,完成了又一次身份的转变。
走到今天,自认为“极为普通”的晓珂将这一切归结为运气,这种运气叫“遇到了贵人”。
晓珂在对外提起冯唐时会称他为“老师”,带着一种绝对的尊重和服从,她跟着他学习做人做事,认识商业世界的核心规律和本质,并且在名利场里翻滚。
“名利场就是名和利最集中的地方,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边,有很多的名利,很多的起伏,很多的无常,很多的争夺,表面的和后面的各种争夺。”冯唐在出席某次活动时候曾这样定义名利场。
我和晓珂的聊天,在她“成为时尚编辑”和“成为冯唐的经纪人”之间来回切换,而“成为她自己”始终在贯穿其中。
以下是王晓珂自述,经作者整理后发布:
我从小就不是外界定义的“乖孩子”,尖锐、杠精、叛逆,小时候和父亲吵架的时候甚至很刻薄。
印象当中小时候回爷爷家,在山东的农村会有很多“规矩”,女性不能上桌吃饭、女性不能去上坟……这些“偏见”对当时的我来说产生很多困惑,为什么女性在这里有这么多限制?当时在爷爷家看到他们大人吃饭,我就很郑重其事地丢下一句话,“如果你们不让我在桌上吃饭,你就别再指望我再来你们家了。”
当时大学一毕业考公务员,我“一不小心”笔试考了一个很高的成绩,我爸当时高兴坏了,认为我离公务员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可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千万不能考上”,所以面试的时候我做了一件让所有面试官都“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特意挑选了一件碎花的衬衫,黑纱的裙子,搭配了黑色的丝袜,登着一双坡跟的高跟鞋就去了,跟同去面试的穿白衬衫黑裤子同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最终,我“如愿”地没能考上公务员,于是顺利离开家来到北京。 硕士毕业我拿到了北京一家央企的offer,但是我内心非常清楚,“天生杠精”的人是不适合在体制内工作的。而我从小爱美,喜欢购物,爱情至上……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时尚集团管培生的岗位,当时月薪4800元。
通过强运营的手段让时尚进入到国人的视野,并且在人们曾经贫瘠的想象沙漠里“种草”欲望,时尚杂志在中国的发展曾经风光无两。当时作为专题编辑,会配有两个助理一起完成一期专题,在时尚杂志的助理里面有很多是自己开保时捷法拉利来上班,他们通常家世背景显赫,不要薪水,免费打工,所以可见当时时尚集团对很多年轻人是有强烈的吸引力的。
时尚行业的工作环境看起来是光鲜优越的,在那里工作接触到的东西,接触到的人,其实是大部分人日常生活中接触不到的体验,比如去巴黎时装周看秀,和当红明星在一起拍摄……唯一的卡点就是人容易沉醉其中,当所如果有东西要你交付一些你交付不起的代价去得到的时候,这东西就不太合适,这其实是我当时毕业后给自己的一个底线,尽管我也喜欢买包买衣服,经常月光,但我没有借贷去买过奢侈品。
在这一点上我始终对自己是满意的,本质上时尚杂志的编辑只是一份工作,这是一个本分,坚持本分做事,所以在《时尚COSMO》做编辑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非常顺利,从助理编辑到资深编辑,每年在升职涨薪, 也是内部升职加薪最快的管培生了。
真正感受到了纸媒的式微的是我看到,那些曾经在时尚圈耳熟能详的名字徐巍、张宇……逐渐离开了时尚主编的位置,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向新媒体方向转移。我在2016年离开时尚集团,想要自己创业。当时还是太年轻,总觉得缺乏创新缺乏新鲜感的事情我就不想做了。离开了平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生活处在一个巨大的不确定性之中摇摆。
但一旦手起刀落之后我不太纠结,我觉得这个可能和我从小的思维习惯有关,我总先把事情放在最差的方向去想,我大不了就是这样的,大不了就可以再来,大不了我还有别的路……这是我形成一种思考习惯,我也没有刻意练习过,我想是天生带的一部分。
为什么可以和冯老师合作这么多年,并且一步一步从松散的经纪人关系到成为现在紧密合作的合伙人?
我和他也讨论过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他工作中沟通的方式就是“简单、阳光、坦诚” , 在他的成事学当中也提到过的准则,这基本上可以复刻在我跟他的关系之中。
跟冯老师一起工作首先就是简单,他想的问题通常都直指核心,他只要他最想要的部分,剩下怎么都行。所以跟着他工作,你只要把你能想到的摆出来,跟他直截了当的沟通,最后达成结论,是个很简单高效的过程,这么多年我跟他“case by case”地做经纪人的时候是这样,到现在一起做公司其实还是这样。
我也曾经问过冯老师,为什么当初会让我做他经纪人。他首先会觉得我比较简单不复杂,第二他觉得我还是比较聪明的,好沟通。第三点,他对很多人都说过,他说我是个钝感的人,因为冯老师是一个敏感的人,他每到一个场合都会把方方面面照顾到,每个人每个细节他都看在眼里,所以其实这是很累很消耗人的。在很多方面我没有那么在意,他跟我一起工作他不需要特别照顾我的情绪。
现在来看,我的工作和生活越来越难以分开了,所以我一直认为女性爱美爱打扮是个特别好的爱好,它能带给人很多精神能量,我会觉得今天穿的特好看,又可以崭新地去面对和处理很多事情,这是一种很好的心理暗示,所以我觉得要维护好这样的爱好。
一路走来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如果说有什么沉重,我还是认为对于女性造成困扰的多是亲密关系。
爱情和婚姻本身就是两件事情,爱情是很简单的,就是自然而然地发生,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爱情发生的门槛可能会越来越高,但即使到了70岁依然可以谈恋爱。婚姻是复杂的,爱情至上的女性通常会在婚姻的磨砺当中败下阵来,如今已婚三年,我想婚姻仍然是我一份待修习的课题吧。工作之中业绩和事情的推动是有明确可溯的发生过程,但是两个人的感情的流动就不会那么明朗,而且要更多的妥协,更多的牺牲,我底层又是个很杠很坚持自我的人,所以我现在来看婚姻比工作对我来说要难得多。
这么多年和冯老师一起工作,出入名利场,其实所有的光鲜亮丽都敌不过时间,最后留下的不过是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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